考据强迫症晚期
12# 用药？下蛊？
大梁皇帝陛下萧景琰，正在批改奏折，他登基到如今，一直勤政爱民，唯一让臣下们担心的只有膝下无子这一点。皇帝陛下还是靖王的时候王妃早逝，侧妃也无所出。加封太子之后，先帝做主为他聘了当时的中书令柳澄大人的孙女为太子妃，登基之后柳氏自然成为皇后。可惜这位柳皇后运气不好，生产的时候遇到地龙翻身，难产薨了，孩子也没留下。所以现如今偌大的后宫，不仅没有主持之人，连后妃也少得可能。每次大臣们上书希望他納妃，留下皇嗣，他都以各种理由搪塞。先是要为先帝守孝，后来皇后薨了，他又表示自己刚刚丧妻，不宜納妃，否则未免对先皇后不敬。
如今皇后离世已一年有余，大臣们又开始上书，有的引经据典，有的则是直言其事，其实说到底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他可以快点找个人生个孩子出来。本来脾气就倔强的皇帝陛下，这下不可高兴了。他这阵子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直想不起来，心情本就有些烦躁，加上前段时间，因为这几年身体点灯熬油似地消耗，亏空得厉害，他的亲娘皇太后娘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蒙古大夫，说是要为自己诊治。这个蒙古大夫他原来见过一次，那一次正是他说服自己让小殊出征，此后小殊就再也没有回来。因此每次见到这个人，他总会想到那天晚上在城头上和小殊一别就此生死相隔，心情总是不好。
没成想这个蒙古大夫进宫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以讹传讹之下，据说已经有传言说他是因为熬坏了身子，不能人道，因此这几年才会不納妃也一直没有子嗣。至于难产而死的先皇后，就被那些传谣的人自动忽略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虽说下头的人做事果断，这个消息目下并没有被有心人利用，可这个传言却也已经深入民间，成为大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本来，这样的事情若是出在民间，并不会翻起多大的风浪，大家的心情多半还是以同情居多，就好像村头的王木匠死了老婆，又没有儿子，可他是个好人，大家最多觉得他有些可怜罢了。可当这个传言的主角变成皇帝的时候，这种消息往往就成了皇室秘辛，禁忌又神秘的传闻，最对普罗大众的胃口。虽说这几年老百姓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不少，四境安稳，不用打仗，皇帝陛下推行的新政又让大多数人都吃饱了肚子，所以并没有人因为皇帝陛下生不出儿子而生出什么别的念头。可这种事关天子的消息，背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阴谋的味道，而一向以收集消息独步江湖的琅琊阁，自然不会错过。
这条传闻的详情摆到蔺少阁主案头的时候，他正在和两位新朋友聊天。琅琊阁的众人不愧是久历江湖，只三两天功夫，就对新来的这两个看起来和少阁主以及当今皇帝陛下一模一样的人做到见怪不怪。因着这两个人目下头发还短，虽然看起来衣着打扮相似，但也没有人认错。尤其这两个人虽然身子强健，但是到底不会武功，下盘多少有些虚浮，凭着这点，琅琊阁的一众高手觉得哪怕等那两位把头发蓄起来了，他们也不会搞错的。
这一日，明楼和明诚正在和蔺晨讲述他们在之前宇宙的见闻，并且解释他们虽然也是明楼和明诚，但是并不是他知道的那两个。说话的时候，下人送来一张纸条，蔺晨扫了一眼，一口茶当场喷了出来，倒把明楼和明诚吓了一跳。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已经知道，这个蔺少阁主，虽然看起来放荡不羁，但真的相处起来却最是注意仪态，如此失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少阁主，这是怎么啦？”明楼问。
“咳……”蔺晨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能让你这么失态的，大概只有事关皇帝陛下吧！”明诚却觉得自己可以肯定，因为他想到了当年大哥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绯闻时候的反应。
“你们也不能算外人，看看吧！”蔺晨说着把他手上的纸条递过去。
明楼和明诚接过去一看，顿时无语。
“这种皇室八卦，你们琅琊阁也收集？”明诚问。
“八卦？”蔺晨不解。
“恩……就是流言蜚语。”明诚解释。
“你不要小看这条传闻，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不定会动摇景琰的帝位。”蔺晨说。
“我懂你的意思。”明楼说，“如果皇帝陛下不能人道，没有继承人，势必要从皇室宗亲中挑选一个，这个孩子如果好还好，如果是个白眼狼那说不定等不到他善终。而且若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尚在，或者本家的人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那就更麻烦了。”
“正是如此。如今景琰尚未到不惑，看着还不着急，可是这个流言却已经深入人心，哪怕过几年他有了子嗣，说不得有心人也会翻出来兴风作浪。别的不说，只要质疑一下皇嗣得血脉，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够人受得了。”蔺晨说完，又看了一眼明楼，“没想到你一眼就看穿了其中关键，殊为不易。”
明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特别想告诉他，本影帝宫斗剧演了这么多，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明楼问。
“我还是担心他的身体。他这几年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所有心血都扑在政事上，虽然有太后娘娘调理身子，架不住他性子倔又要强，谁劝都不听。”
“那你打算进宫？”明诚问。
“哪怕进宫也是治标不治本，该操心的事情他一样也没少操心。”蔺晨说着又看了看明诚。
“你打什么主意？”明诚被看地有点毛。
“明少爷……”
“别这么叫，我鸡皮疙瘩都起了，有事儿说事儿。”明诚说。
“我手下有人通晓易容之术，其实你和景琰的容貌本就一样，差的也不过是蓄发，我让人给你做一顶假发，再亲自教导你礼仪。景琰身手还不错，不过他如今贵为九五至尊，已经不需要亲自出手了……”
“停……”明楼打断蔺晨，“你这是打算狸猫换太子啊！”
“狸猫换太子？”蔺晨显然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他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小鹿换皇帝吧！”
明楼看了眼自家阿诚圆溜溜的眼睛，对小鹿这个说法表示认同。但是对蔺晨的异想天开依然表示反对，“他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批奏折怎么办？而且两个人再像，一些细微的生活习惯也肯定不同，一定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人。何况宫中还有太后，他们再像，当妈的还能认错儿子？”
“若是真的要换，那必然瞒不过太后，既然瞒不过，倒不如和盘托出。”
“和盘托出？”明楼问，“去告诉当妈的，我要把你儿子换出去？她能答应？”
“若是为了儿子的身体，不得不如此呢？他如今的身子若是真的能够静养，绝对可以事半功倍。”
“这……”
“如今大梁的政事已经上了正轨，日常的事情让几位尚书大人商量一下，按照常例办就是了，若是遇到一些非要皇帝出面的，有太后在旁边帮忙遮掩，也未必瞒不过。身边伺候的下人可以找理由换掉，倒不用太过担心。”
“还是太危险。”明楼依然不同意，他不想拿明诚去冒险，“万一被人拆穿了，在你们这儿，这就是谋逆了吧！这种罪名从来都没有好结果。我不同意。”
“可是……”蔺晨还想说话，却被明诚打断了。
“我说，你们两个好像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吧！”明诚说，“大哥，去还是不去，你是不是应该尊重下我的意见。”他又转头问蔺晨，“你也是，蔺晨。你想让我去换萧景琰，你打算告诉他吗？还是把他打晕了带出来？”
蔺晨愣了一下，许久方才长叹一声，“人说关心则乱，这话果然不错，是我狂妄了。”
他站起身来，对着明诚一揖，“谢明兄提点。”随后坐下说，“长苏还在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他，说他把所有事情都背在自己身上，他当时瞒着景琰，我其实是不赞成的，我告诉他靖王自己靖王的担当，他也不是担当不起。可如今，换了我自己，我却忘记了，还想着擅自替他做主，终究是着相了啊！”
此时的皇帝陛下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人打晕了抗出皇宫，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人惦记了许久，他现在正在忙着应付他的母后。
“母后，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不用担心。”
“你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不管不顾的，母后是真担心你熬不住。”已经成为太后的静妃娘娘说话仍是沉静如水，要是明楼和明诚在这里，估计已经跪下喊大姐了。
“让母后担忧，是儿臣不孝。”
“唉……之前我好不容易辗转请了蔺少阁主进宫给你诊治，怎么没几天的功夫，他就离宫了？可是你得罪了人家？”
“那个蒙古……”皇帝陛下终究还是没有在母后面前管人叫蒙古大夫，“蔺少阁主的医术自然是好的。可琅琊阁是什么地方，他身为少阁主怎么可能长留宫中，想是有什么事情吧！”
“那他可有交代什么时候再来？”
“母后，您的医术儿臣信得过，何况宫里还有那么多御医呢！何必一定要麻烦蔺少阁主。”
“医者不自医。”太后说，“你我母子连心，我难免有失偏颇。何况你这头水牛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脾气，虽说我调的方子你也在用，可我要你少思多睡，你又何尝能做到？还是蔺少阁主有办法。”
想到蔺晨一进宫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点晕了，让自己足足昏睡了一日，萧景琰气不打一处来，“母后快别提了，那次耽误了我多少事，奏折堆满了整个书案。”
“你也别嘴硬。”皇太后说，“你仔细想想，那几日可有什么正经事被耽误？景琰，我知道你的心思，知道你想为景禹为小殊守住大梁，可如今所有的事都已经上了轨道，百姓安居乐业，你也应该学着稍稍放手。这么下去，可真的……”
听到母亲提到兄长和挚友，萧景琰心中一酸。这两个曾经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色的人，如今都已经离他而去，他一直努力追逐皇长兄的脚步，可总觉得难以望其项背。他也常常想起他的好友，他的面目一下是那个张狂肆意的红衣少年，一下又变成了那个轻眉浅笑的白衣书生。蓦然，另一个不羁的身影闪进了他的脑海，烛火明灭之下，那个人的脸庞总是笼罩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得表情，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想起那个蒙古大夫的次数变多了，一定是因为最近自己太累了，看来确实有必要听母后的话多休息一下了。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了，萧景琰辞别皇太后，回寝宫休息。
红烛滴泪，皇帝陛下却睡地并不安稳，梦中的他正在跟人抵死缠绵，而且他居然还雌伏在那人之下，那人总会说着各种不正经的话语，仿佛看他脸红逼出他的泪水是最让人高兴的事。这不是他最近第一次做这种梦了，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他总是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觉得他知道那个人是谁。突然有一道白光闪过，正照在那人脸上，皇帝陛下一下惊醒，翻身坐了起来，“蔺晨！你给朕用的到底是什么药？还是给朕下了蛊？”
远在琅琊山的蔺少阁主，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嘟囔了一句，“这是有人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