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强迫症晚期
14# 火气？火器？
金陵城的三月，乍暖还寒，白日虽然在渐渐变长，可酉正刚过，天色还是暗了下来，萧景琰正端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门外伺候的小太监来请他用晚膳，他问，“母后那里用过晚膳了吗？若是没有，等朕去母后那里请安的时候一起用了。”
“太后娘娘刚刚让人传话，说今日身子乏，让陛下今日不用过去了。”小太监恭敬地答道。
萧景琰听了立刻紧张起来，“母后身体如何？可请了御医？”
“太后娘娘没有大碍，只是近日气候变化无常，感染了些许风寒。”一个声音响起，萧景琰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立刻不自在起来，脑海里闪过的全身自己赤裸着身子在那人身下呻吟的画面。
“启禀陛下，今日蔺少阁主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已经请了脉，娘娘说她既然无碍，还是请蔺少阁主到陛下这里，为陛下诊治一二。”
萧景琰听声音认出说话的是母后身边惯常伺候的宫女，他不好当着众人驳了母后的面子，却也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蔺晨见面，只能含糊道，“朕的身体无碍，不用麻烦蔺少阁主，你带蔺少阁主去休息吧！”
蔺晨却显然不买他的账，“我记得我进宫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你，三餐定时，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没用晚膳吗？”
萧景琰身边贴身伺候的高禄是高公公认的干孙，最是伶俐不过，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又犯了倔，他也知道蔺晨是太后请进宫的贵宾，身上江湖气息颇重，怕闹僵了不好看，这时候连忙出来打圆场，“晚膳已经摆在暖阁了，正要请陛下去用膳，可巧蔺少阁主您就来了。”
蔺晨却并不好糊弄，他也不等萧景琰招他进殿，更不要人带，大摇大摆地自己进了暖阁，然后就听到他说，“这准备的都是些什么呀？”
萧景琰手中正在写朱批的笔一顿，朱红色的墨点顿时在奏折上糊了好大一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蔺晨居然有着超乎常人得容忍度，若是换了其他人在他这里大呼小叫的，他一准已经让人赶人了，他压下心中那些隐隐浮现的古怪念头和香艳无比的画面，告诉自己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们那个共同的好友的缘故。
蔺晨却显然特别知道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应该怎么写，他又从暖阁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劈手从萧景琰手中夺下了他的御笔，一把把他从御座上拉起来，一路拉去暖阁。萧景琰常年练武，底子不错，可架不住蔺晨武功高强，上手就捉住了他的脉门。来到暖阁之后，蔺晨指着一桌子上好的御膳对萧景琰说，“你看看，我之前进宫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晚膳要清淡些，少油腻，你已经快四十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啊？这些大鱼大肉的放在中午还勉强说得过去，晚膳用这么多，你也不怕撑死？”
萧景琰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甩脱蔺晨的手，“听你的意思，我晚上就应该喝粥是吧？”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对着蔺晨，他用的居然是“我”而不是“朕”。
蔺晨却仿佛没有发现这一点，“谁说清淡点就是喝粥？你可以让御厨给你蒸一点河鲜，再炒几个小菜，谁会在大晚上的吃八宝鸭啊？糯米的东西不好克化，伤胃你知道吗？”
萧景琰心头无名火起，“蔺晨，你不要太过分？前些日子谁一声不吭地就跑地不见踪影，你现在突然回来就对我管头管脚，你当你是谁啊？”话一出口，萧景琰就暗叫不好，这话里话外的酸意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若是易地而处，听到这话，一定会让人觉得这是谁家的小夫妻在吵架，一定是因为最近自己老是做梦梦到蔺晨的缘故，一定是的。
蔺晨听到这话却是心头一喜，“景琰，你……”他刚刚想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却看到萧景琰看着他得目光里充满了疑惑，立刻意识他并没有想起来，再一扫周围，知道自己的称呼出了问题。他顿了顿说，“陛下，是我失仪了，可身为医者，看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实在是忍不住。说句不好听的，我蔺晨一世英名，可不想到头来让你砸了我的牌子。”
萧景琰见他没有追究自己刚刚的话，也就乐得当刚刚蔺晨叫自己名字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算了，以后我让他们注意。”说完他又问，“蔺少阁主用过了吗？”
“刚刚在太后那里用过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少阁主了。”然后对在身边装石像的高禄说，“叫人送少阁主出去。”
蔺晨又看了萧景琰一眼，动了动嘴唇，还是只说了句，“在下告退。”然后就出去了。
这个晚上，皇帝陛下睡得格外不安稳，在梦里他发现他和蔺晨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地方。那里的道路宽阔，房屋高得吓人，人们坐在大盒子里，那盒子没有马拉，居然跑地也不慢。他还梦到母后和小殊，他们的打扮也格外奇怪，尤其是小殊，居然把头发给剪了，他见到母后的时候想要跪下请安，却把母后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扶起来。梦里好像还有秦般若，她依然还是一副凶恶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蔺晨跟秦般若的人动了手，那群人身手稀松平常，可火器犀利，他和蔺晨好像都中了火器，被惊醒前最后的念头是，这玩意儿打在身上真是好痛。
一夜没睡好的皇帝陛下眼睛血红，满脑子想的都是梦里的事情，要是大梁能有那样的火器，那不要说守得四境安宁不在话下，就是横扫中原也未必不可能。于是他一早就把工部尚书宣召进宫，将自己梦到的火器的大概样子、用法一一说明，然后问，“大概就是这样，爱卿觉得这东西能做出来吗？”
如今的工部尚书姓林，已经五十多岁了，今天原本不是朝会的日子，最近工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还想着今日可以美美睡上一觉，没想到天刚刚亮宫里就有旨意，任谁大清早的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心情都不会太好。若是正经事情倒也算了，可皇帝陛下一早宣召，说的居然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犀利火器，他顿时以为是哪个想要走歪门邪道的曲意媚上，没好气地说，“若是真有陛下说的那种犀利火器，不需要多，只要能有个一千杆，那我大梁可保万世基业，若是能有五千杆，那一统中原指日可待。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东西？”
“爱卿是说，这东西咱们造不出？”萧景琰问。
“不是造不出，是根本不可能存在。”林尚书说，“听陛下的意思，这东西应当不是用药引，而是火锤击发，才能做到快捷轻便。可这样的火锤必定需要精铁炼制的上好钢材才能做得出。这样得钢材别说我大梁，整个中原都未必能有人炼得出。陛下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将心思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关心这些奇技淫巧，不是君子所为。”林尚书这话说地有些过了，皇帝陛下关心一下武器发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若是在平时，他是断然不会说这种话的，由此可见起床气是多么可怕。
萧景琰倒没在意这个，他只是想起了自己的梦，“若是真如爱卿所言，那东西整个中原都没有人能造出来，朕又为什么会见过呢？”
林尚书却以为皇帝陛下不相信自己，“陛下若是见过这东西，不妨拿来让老臣参详参详，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老臣定要开开眼界。”
萧景琰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在梦里见过这个东西，只能搪塞说，“爱卿误会了，原本就是朕一时心血来潮，现在看来，果然是想岔了。”
林尚书到底也不敢太过分，立刻借坡下驴，“既然如此，老臣告退。”
萧景琰一大早宣召林尚书的事并没有能够瞒过蔺晨，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整个过程打听地一清二楚，甚至连当时君臣二人的神情如何，都仿佛亲眼所见一般。他一听就知道萧景琰说的是他们在那个世界见过的犀利火器，他立刻出宫找到明楼和明诚商量，“你们说，他到底是不是想起来了？”
“要说没有想起来吧！他怎么会知道枪是什么样子。可要说想起来的话，他应该直接找你啊！”明诚认真分析道。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蔺晨不满。
明楼却见不得蔺晨埋汰明诚，“阿诚说的没有错，本来就是自相矛盾。要我说，他应该是模模糊糊有了点印象，但是没有完全想起来，不然他就应该知道你们这里和我们那里差了许多，完全是两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话说回来，你们那个什么仪，不是可以用了吗？那玩意儿怎么说的？”蔺晨对那个东西非常感兴趣，一路上一直试图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没什么大用，只是一路指着金陵的方向，到这里了就变成圆点一直闪。”明诚说着，把先导仪拿出来，看起来小巧的粉饼盒上有红光闪过，就像是什么东西的指示灯一样。
说起来，虽然这个东西一直在明诚手上，但是上个宇宙的行程太过匆忙，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那个阿香好好学习一下这个东西的用法，而且这个东西似乎极端不稳定，不然也不会把他们带到这个宇宙来了。
“今天晚上，我带你们两个进宫。”蔺晨看着那一闪一闪的红光，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进宫？你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明楼问。
“也不是全部，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我觉得他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昨天入宫见他的时候，他对着我没有称‘朕’，而是说‘我’，就好像我们之前相处的那样，我觉得他应该多少是记得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忘记。”蔺晨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当时的事情，嘴角上扬挂起一抹微笑。可这个表情在明楼和明诚眼里，多少有一点点地猥琐气息，他们互看一眼，一致认为蔺少阁主一定是在想特别糟糕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明楼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说不定只是因为梅长苏的关系，他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自称我。”
“这跟长苏有什么关系？”蔺少阁主显然没有抓到明楼的点，“哪怕是长苏仍然在世，他在长苏面前也依然应该是称‘朕’的呀！”
明大影帝果断放弃了和蔺晨讨论称呼的问题，转而开始商议晚上进宫的事宜。
当天晚上，蔺晨带着明楼和明诚悄悄摸进了宫，本来以他的身手，并不足以带着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不过说来也巧，整个皇宫中身手最厉害的禁军大统领蒙挚从昨天开始休沐，原因则是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故友飞流。不用说，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蔺少阁主的手笔了。所以当蔺晨带着两个人进入萧景琰寝宫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察觉。
皇帝陛下常在行伍，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有人摸进来，他刚想叫人，却看见非常诡异的一幕，他看见两个蔺晨和一个自己走进了大殿，那一声呼喊也因为太过惊讶而消失在喉咙里。
眼前的两个蔺晨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两个人的不同，从步态来看，短发的那个明显不会武功，从周身气质来看，短发的那个也明显要沉稳许多。至于那个短发的自己，他看见他和那个短发蔺晨联袂而来的样子，忽然在脑海里闪过一副画，画里也是这两个人，穿着奇怪的衣服，也是这样一路走来，把周围所有地一切都映衬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你们？”刚刚说完这一句，萧景琰突然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有无数画面纷至沓来，脑海里闪过一幕一幕荒谬而又真实无比的场景，他当即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御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