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强迫症晚期
#19
沈剑秋听到“会计”的话，不是特别明白，可方孟韦却好像被电了一下。他看着“会计”问：“你……那天约我在绿波廊见面的人，是你？”
沈剑秋一直都知道方孟韦来上海是有事情要做，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方孟韦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也就没有去问。现在听方孟韦的意思，居然和“会计”有关系，难道他其实也是自己的同志？难道自己居然看错了人？那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纠结又算什么？
方孟韦现在却没心思关注沈剑秋，只一个劲地问：“是你对不对？那天你应该去绿波廊的对不对？为什么没有去？”
“会计”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来也巧，我只是没想到他也会约人在绿波廊见面。我到的时候，就发现周围有不少暗哨，所以没有见你就匆匆离开了。”
沈剑秋打断他们：“停，到底怎么回事儿？孟韦，你认识他吗？你……你们？”他本来想问你是不是我们的同志?又想问你们是不是上下线的关系。可是如果方孟韦真的是他的同志，那他问这个问题就违反了纪律。
方孟韦回答道：“沈大哥，我之前一直都说我到上海是有事情，可又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现在，我们……”当着“会计”的面，方孟韦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含糊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我也应该告诉你。”
沈剑秋拍了拍他，说：“不急。你先把你要问的事情问清楚了，再告诉我。”
“会计”对方孟韦说：“我是年初五那天知道你要来的消息的。说实话，我本来对你还是存着几分戒心的，总觉得你来寻亲的理由过于牵强。那天你到国际饭店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大堂，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震惊，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这么像。”
“你确定你认识的那个人，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方孟韦问。
“会计”点头：“我确定。我们小组刚到上海活动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那时候他大约就是你现在的年纪，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他……”
“会计”摇头：“我也不知道。有的人说他牺牲了，有的人说他回了乡下。”
“回乡下？”方孟韦不解。
沈剑秋在他耳边说：“就是去了解放区。”
“你只知道这些吗？”方孟韦有些失望。
“是，只知道这些。”“会计”说，“他叫什么，掩护身份是什么，我一概都不知道。我们小组刚到的时候，他曾经指导过我们工作。后来我们熟悉了情况，能够独立运作了，就没有任何联系了。”顿了顿，“会计”又说：“其实本来我的任务应该是跟你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敦促你尽快回香港的。你知道……”“会计”看了眼沈剑秋，似乎是有些犹豫，不过他刚刚在门口听了他们的谈话，也知道方孟韦绝对不会瞒着沈剑秋说，于是接着说，“你知道，你在这里，多少总是有点不方便，还是回去的好。至于你的要求，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如果有消息的话，会有人跟你专门联系的。”
方孟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如果他刚来上海的时候，“会计”在绿波廊里告诉他这番话，那他一定二话不说就回香港，可现在……他有了留在上海的理由，他看了沈剑秋一眼，没有再说话。
沈剑秋回了方孟韦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开始和“会计”打哑谜：“你的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能说吗？”
“和组织无涉，只是有人当年瞎了眼，领了只白眼狼回来。”
“从头到尾都是你的局？”
“有的是，有的不是。”“会计”抱歉地看了方孟韦一眼，“没想到会把你扯进来。更没想到，卫广辉会把你骗到这里来。”
方孟韦摇了摇头：“没事儿！反正我也没受伤。”
沈剑秋却不打算就这样把事儿揭过去，问：“那个卫广辉……”
“江湖事江湖了！”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沈剑秋跟方孟韦说：“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方孟韦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走吧！”说完，大大方方地牵起方孟韦的手，跟“会计”说了一句“我们走了”，就这样离开了别院。
回上海的路上，方孟韦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和来寻亲的目的都告诉了沈剑秋，说：“……就是这样。我想着，父亲和大哥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如果能找到那个双胞胎弟弟，那我好歹还算有个亲人。我想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也许知道些什么，就果断来了上海。”
“听那家伙刚刚的意思，他见过那个人，可他也说了，你们年纪相差太大，他应该跟你不是双胞胎。”
“恩！”方孟韦同意，“本来我也就是存着万分之一的指望，现在也不算希望落空。何况，这次来上海，也不是全无收获。”
“是的。刚刚那家伙也说了已经把你的要求记录下来了，你要相信组织，一定会注意的。”沈剑秋说。
方孟韦一笑：“沈大哥，你想什么呢？我这次来上海最大的收获，就是你啊！”
沈剑秋呼吸一窒，要不是现在这条路是进出上海的主要道路，哪怕天已经黑了，来往的车辆也不少，他简直想立刻靠边停车，狠狠地吻住方孟韦
方孟韦好像没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反而问：“对了，刚刚你跟那个人之前见过的吗？你跟他打的什么哑谜？我一句都没听懂。”问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补了一句：“要是不能说，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沈剑秋想了想，捡着自己能说的，告诉了方孟韦：“恩，简单来说，就是刚刚见你的那个人，察觉到有叛徒，但是不确定是谁，因此设了一个局，想要引蛇出洞。只是没想到他和另一个人跟人约见面的地方都是绿波廊，更没想到，那个人会把金笔放到你身上，把你牵扯了进来。”
方孟韦举一反三，接着说：“所以那支金笔只是局是吗？那追着这支金笔不放的，就有问题咯？那个卫广辉是叛徒？他真是你们的人？难怪我看他特别不顺眼。”
沈剑秋含糊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这其中毕竟有太多事情是不能告诉方孟韦的。按照刚刚“会计”的意思，卫广辉应该不是组织的人，所以“会计”最后才会说“江湖事江湖了。”
事实与沈剑秋的推测其实并没有多少出入。“掌柜”小组的组长确实是卫广华，他虽然是“掌柜”，但这组拥有最高权限的人却是“会计”，“掌柜”当年就是他亲自发展的。“掌柜”本身出身江湖，虽然进入组织以后进步了许多，但身上有许多江湖习气还是改不了。在收留卫广辉并且一步一步提拔他的问题上，他们两个人曾经有过争执，但是广华会馆虽然作为掩护做了不少事，但总的来说还是个江湖帮派，“会计”不好干涉太深。
最近一段时间，“会计”和“掌柜”都隐约感觉到小组似乎在被人调查，危险在一步步逼近。“会计”做了最坏的打算，认为小组内部出了叛徒，而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掌柜”，毕竟有许多迹象表明，很多通过广华会馆的事情出了问题。“会计”因此做了一个局，通知小组成员转移，并要他们在转移前递送一份紧急情报。其实根本就没有情报，他只是看谁的递送过程有问题。小组其他成员都依照紧急程序递送情报并且转移，只有“掌柜”被捕。
“会计”不能确定这是“掌柜”的被捕是真还是假，只能通过接触“掌柜”的紧急联络人沈剑秋和周立群来摸情况。因此当初见面的时候才会说谎。
现在谜底揭开，“掌柜”并没有问题，一切都是卫广辉搞的鬼。“掌柜”当时也察觉到情况有异，加上“会计”通知紧急转移，为了保险，交代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小铁为自己做了一个保险。万一他递送情报不成功，小铁只要看到他的暗号，就做局把那支金笔掉包，然后小心保存。
“掌柜”送交情报那天，察觉到周围有暗哨，于是借机把笔插到方孟韦身上，然后在离开时给了暗号。小铁依照约定掉包了方孟韦的金笔，他并不是组织的人，只是对掌柜的忠心耿耿，把笔好好的收藏起来。随后“掌柜”被捕，却并没有受伤，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所谓他受了重伤，只是保密局的烟雾弹，为的就是希望他的小组成员自乱阵脚，能够抓住把柄。
可当时“掌柜”小组的其他成员都已经转移，剩下的“会计”根本不会上这个当，“掌柜”在上海手眼通天，能量惊人，保密局关了他几天找不到证据，只能准备放人。卫广辉知道消息之后，自然是急得不得了，毕竟他一直以为“掌柜”会受伤坐牢都是因为他，于是忙不迭地跳出来，自然被“会计”收拾了。
这些事情，牵涉的面毕竟太广，尤其还涉及到“掌柜”的身份，沈剑秋不能跟方孟韦说，两个人也有默契地换了个话题，只说些自己生活上的事情。到了国际饭店，沈剑秋送方孟韦回房。方孟韦一开门，就说：“诶！怎么我房里的东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