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强迫症晚期
19 如梦？似幻！
蔺晨会去而复返，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怀疑萧景琰已经恢复了记忆。他虽然不知道今天晚上萧景琰和明诚谈了点什么，可他对萧景琰熟悉无比，萧景琰今天晚上对他的视而不见，在他看来，非常反常。在他的印象里，即使是他刚刚奉诏进宫的时候，萧景琰哪怕并不配合自己对他的诊治，无视他的各种建议和警告，却从来不会无视他这个人的存在。还有一点佐证是今天晚上明诚的态度，当他询问的时候，他回答地过于斩钉截铁，仿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等着他发问一样。而且明诚的说法自相矛盾，一方面告诉他萧景琰没有想起来，一方面又说他答应了萧景琰什么都不能说。须知，若是萧景琰真的没有想起来，那又有什么不能说？所谓的不能说，除了萧景琰已经想起来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
蔺晨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走了左道，他也清楚，这些完全找不到证据的所谓感觉并不可靠，但他依然选择相信自己身为江湖人的直觉，因为这是他多年的经历带给他的，他无数次依靠直觉躲过了危险。而今天晚上，他庆幸自己再一次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他连夜重新进宫，本来只是想探一探情况，却没想到让他看到萧景琰呆呆出神，一遍一遍写他的名字，顿时整个人都雀跃起来。他知道，无论萧景琰到底有没有想起来，或者想起来来了多少，至少他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觉，更不像他今天晚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视而不见。可是欢呼雀跃之后，他又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萧景琰的样子与其说是回忆起了一些甜蜜的过往，不如说是深陷在痛苦的回忆里不能自拔。他不太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以他对萧景琰的了解，哪怕是因为回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们之间还存在太多的障碍，萧景琰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他的景琰，虽然现在看起来温润不少，可骨子里仍然是那个耿直倔强的靖王。只要他仍然想和他在一起，哪怕面前有再多困难，也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如果他真的还想跟他一起，恢复记忆之后，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吗？毕竟，以他们的亲密程度，他才更应该是那一个倾诉的对象啊！
蔺少阁主就这样看着皇帝陛下，一遍一遍书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将纸一张一张地烧掉。他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不愿意告诉自己，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折磨自己，这样的感觉太过难受，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再经历一遍。等一下，再经历一遍？蔺少阁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些什么，又好像没有抓住，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就能让脑子更加清楚一点，他觉得在他一直以来的记忆之中，好像漏掉了什么，脑海里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画面飘过，可他却什么都看不清。
寝殿里的皇帝陛下，似乎终于写累了，放下了笔，准备休息。蔺晨看着他渐渐消失在阴影里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头上用来束发的那根明黄的发带有点刺眼。这感觉很奇怪，明明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寝殿里的大多数地方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中，可他就是觉得萧景琰头上那个发带让他觉得不舒服，而他离去的样子，也让他一阵心慌，好像他曾经这样背对自己离开过，好像自那次离开之后，自己就失去了他。一想到自己失去了萧景琰，蔺晨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有些晕，更多的是疼，如果不是及时扶住了身边的柱子，他说不定已经倒下去了。脑袋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和他以往的所有回忆都不同，在那些画面里，他和萧景琰再也不是神仙眷侣，而是如同两个陌生人一样，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除了偶尔碰面之时的点头招呼，却是再也没有更多交集。
蔺晨一下子慌了，他不知道这些画面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中，而且还是那样真实，好像他真的经历过一样。更可怕的是，随着那些画面的出现，自己与萧景琰的甜蜜时光就仿佛被冲淡了一样，渐渐变地模糊不清。他一下非常害怕，万一之前那些事情其实只是因为自己太过爱慕萧景琰而产生的臆想怎么办？万一现在出现的这些画面才是真实的怎么办？万一其实他跟萧景琰从来就没有开始过怎么办？一连三个问题，仿佛三把大锤，重重敲击在他心上。
可蔺晨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很快察觉到自己呼吸凌乱，内力虚浮，居然隐约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他连忙盘膝而坐，揑了一个法决，开始打坐。一呼一吸之间，他的心思也清明起来。如果那些曾经的甜蜜只是因为太过爱慕萧景琰而产生的臆想，那么他就更要努力让它们成为现实。万一刚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些画面才是真实的，那就更不能够放弃。万一其实他和萧景琰从来没有开始过，那就更应该抓住一切机会，早日和萧景琰开始。借着这次吐纳，他理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终于想起了那些他曾经遗忘的事情。
他和萧景琰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萧景琰和他的生活中开始充满了争吵。开始他并不以为意，总觉得两口子过日子，没有不吵架的，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可萧景琰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越来越不满，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萧景琰眼中一无是处。他一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在萧景琰无数次欲言又止闪烁不定的眼神里，他以为他自己找到了答案，他想也许萧景琰不再喜欢自己了。他们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原本他们之间就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又一起经历了许多，或许这辈子他终究只能在他身边做个看客而已。现在萧景琰许是终于认清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决定重新退回原来的位置，既然如此，那他就像从前那样继续守着他就好。
所以，在再一次争吵之后，当萧景琰表示要分开的时候，他果断放手。那之后他无数次在他看不到地方默默凝视和守护，从来不以为苦，因为他曾经拥有过他，曾经拥有过甜蜜而值得珍藏一世的回忆。
他也终于记起来，为什么刚刚他看到萧景琰离开的背影会如此惊慌了，因为那一天，当白光出现的时候，萧景琰就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进白光里，他一直害怕那道白光就此消失，他不是怕自己回不来，他只是害怕萧景琰所在的地方没有他。
重重吐出一口气，蔺晨重新站了起来，他仔仔细细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从他刚刚看到萧景琰的反应来看，对他绝对不是无情，既然有情，那他们之间的问题又会在哪里呢？于是蔺少阁主果断离开皇宫，再一次发挥了自己擅长扰人清梦的特点，把明楼和明诚从暖被窝里挖了起来。
被人打扰了好事，明大影帝的脸色非常难看，要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蔺晨已经死了好几百次了。可惜目光杀不了人，甚至一点伤害力都没有，蔺少阁主依然大刺刺地坐在他对面，喝着他家阿诚泡好的茶。
无视明楼已经接近实质化的杀人眼光，蔺少阁主开门见山，“景琰想起来了。”
“啊？你怎么知道？”明诚一惊，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刚刚从他寝宫回来。”
“你们两个……”明大影帝显然误会了蔺少阁主的意思，“你得偿所愿了，我还没有……”
“大哥！”明诚打断他，“听少阁主把话说完。”
“我知道他想起来了，其实我也想起来了，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的问题在哪里？”
明楼被这句话绕地有点晕，“什么情况？”
明诚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想起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你们两个之间并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但是到底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蔺晨于是将自己刚刚想起来的事情说给面前的两个人听，“……就是这样，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等下等下……”明大影帝对这段感情的发展惊奇不已，“这简直像我演过的一部三流偶像剧，编剧为了赚人气，硬拗一个特别狗血的BE出来啊！”
“狗血？比翼？”蔺晨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不好的结局啦！”明诚解释，然后他又问，“大哥，你演过三流偶像剧？我怎么不知道！”
“客串了一下！那个制片是个老熟人介绍过来的，推不掉。”明楼解释，“我统共也就拍了一天，最后大概就出现了10秒的镜头，我的履历里从来不放那部剧，太丢人。”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蔺少阁主非常不满，“我这儿还有正经事儿好不好！”
“是是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就从来没想过问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楼说。
“怎么没想过？自从发现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我就一直在问，可他从来都不说。”
“会不会你问的方式不对？”明楼问。
蔺晨吃了一惊，“这还有什么方式？难道不是直接问吗？”
“直接问当然没错，可你也要选时机啊！”明楼刚刚想举例说明一下时间地点环境的重要性，抬头发现明诚看着自己的眼光有点奇怪，立刻改口说，“当然，我相信你，你们生活了那么久，肯定知道什么时候问合适。”
明诚松了口气，大哥总算没有说什么掉节操的话，天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大哥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大哥，如果我跟你闹别扭了，你会怎么办？”明诚突然发问。
“啊？那我肯定要弄清楚是为什么呀！”
“那要是弄不清楚呢？”
“我问啊！”明大影帝在心里还默默加了一句，用各种方式。
“那要是我死活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刚刚想把整肃家风说出口的明楼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对啊！你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告诉我的？有什么问题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在咱们家，如果我有事儿我不告诉你，那肯定是因为告诉你了也没有用，你根本解决不了，还徒增烦恼。以我们家的情况来说，那就只能是因为大姐了。”明诚说。
明楼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对蔺晨说，“对你们来说，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其他人，不会是因为其他任何人而产生解决不了的问题，除非那个人不管在不在那个世界，都会对你们产生影响，而你永远也解决不了，因为他……”
“因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蔺晨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他的经历，“那天，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话，然后误会了我的意思。”
“既然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那就准备着手解决吧！”明楼一锤定音。